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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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扶搖和殘冥穿過傳送陣到了蓬萊島，眼前的景象讓孟秋差點以為來錯了地方，就見之前被霧氣遮擋的地方已經全部顯出了形貌——高山聳立，山頂的宮闕半藏在雲中……似被刀斧劈就的斷崖……瀑布……樹林……是他們之前在“小世界”中見過的一切。
孟秋轉著視角說：“可算是露出真面目了。”
陸旻嵐問：“那我們現在算是在‘小世界’，還是‘小世界’就是蓬萊島？”
孟秋也搞不懂，不過他不準備在無意義的事情上浪費腦細胞，只說：“先進去找人。明顯這個奇遇的主角就是那個把自己切成了好幾片兒的道煌和孟風嫦，現在搞清楚他們之間的淵源再說。”
陸旻嵐手裏只有觸發奇遇的條件，並沒有通關的攻略，也只能跟著劇情走一步看一步，“之前那小孩兒說蓬萊島的元神在守護回神草，我摘回神草時遇到的那個說話的神秘人難道就是那抹元神？”
孟秋有些不理解：“那神秘人若是他，他卻一點沒為難我們只問了個小小的問題就給出了守護的東西，同樣是那個什麽大聖的分身，區別怎麽這麽大呢？”
陸旻嵐說：“我們猜測也不一定對，說不定這是兩個劇情，那株回神草也許還在。游戲裏畢竟大部分東西都可以刷新，說不定我們當時真就是在一個跟蓬萊島相似的小世界中，發生的一切並不會影響到真的蓬萊島。”
之前已經走過一次，這次兩人很容易就通過了迷霧尋到那株大樹，但很遺憾，樹下並沒有刷新出回神草，那就證明他們一直是在一條線中。
兩人沖到樹下，孟秋還不信邪又四處找了找，除了雜草什麽都沒有，最後一絲“回神草會刷新在別的地方”的希望也破滅。
此時突然起了一陣風，就見樹葉“唰唰唰”往下落，陸旻嵐皺了皺眉，總覺得這樹葉掉得太多了，“有沒有覺得這樹好像……枯了？”
孟秋這才認真看向那株讓人無法忽視的巨樹——樹身粗壯，從半腰生出好幾支樹枝往四面八方生長，枝葉茂密，葉子是十分常見的橢圓形——雖然不會讓人忽視，但也很難讓人重視，畢竟這種活了好像幾百上千年的大樹在游戲中並不少見。
“才多久這樹怎麽就成了這樣？像被吸幹了生氣似的。”孟秋道。就見樹上深綠的葉子已經泛黃，葉柄艱難的、努力扒著樹枝，卻無濟於事，連一點風的力量都抵擋不住，被輕輕一吹，就大把大把掉落。
孟秋把鼠標挪到大樹身上，出現了可以交互的邊框，點下去界面中央波紋一閃就進入了劇情。
兩人的耳機裏突然傳出一陣咳嗽的聲音，就聽一個略顯疲憊的聲音說：“是誰這時還來打擾本尊安眠？”聲音聽著年歲並不大。
孟秋道：“看來我們找對了。”說話時雙眼亮晶晶的。
陸旻嵐“嗯”了一聲，誇獎道：“還是師父聰明。”
“……你再敷衍點。”孟秋說完就聽見徒弟那邊傳來一聲短促的笑，他暗暗翻了個白眼，還笑，小心笑岔了氣。
枝葉互相碰撞在風中沙沙作響，可這響聲明顯有些大了，就像樹自己在動一樣，那個疲憊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原來是你，想救的人康覆了嗎？”
殘冥抱拳道：“多謝前輩贈藥，已經好了。”說著往旁邊的扶搖身上看了一眼。
大樹道：“是他？”
殘冥道：“是的。”
扶搖靜靜站在一旁聽兩人對話，拿探究的眼神暗暗打量這棵會“說話”的樹。
大樹：“世間能少些生離死別總是好的。”
殘冥有些不解：“您……”
大樹的樹枝動了起來，這次不是兩人的錯覺，就見幾根樹枝像活物一樣伸到了兩人面前，不帶任何惡意地蹭了蹭兩人的頭，“你們能找到我證明已經見過那石碑了。”
扶搖擡手戳了戳眼前的樹葉，懶洋洋問道：“回神草是你守護之物，你卻輕易將它送了出去……”
樹枝繞著兩人游動， “你們知道我為何要守護這回神草嗎？”
扶搖輕輕搖了搖頭。
大樹冷笑了一聲，“當初我從別處聽聞‘回神草’可以重塑神格，我經過千辛萬苦終於在天之涯尋到一株，當時這株回神草才剛萌芽。眾做周知，一株回神草要長成少說要千年。”
殘冥道：“既是如此珍貴之物……”
某一根樹枝爬到了地面，就見一片夢幻般的斑點從樹枝的頂端冒出，樹枝收回，地面就出現了一株發著光的“回神草”。大樹道：“這是一抹幻影，世間再不會有第二株回神草。我給你與其說是助你救人，不如說是為了解脫。”
扶搖不解道：“解脫？”
大樹周身突然開始浮現淺綠光點，四處游走的樹枝緩緩收了回來，“回神草快長成時我又得知了另一個消息——沒有神格的神永遠無法再回神界——簡直是個噩耗。回神草的傳說是假的，它只對凡人有效，起死人肉白骨，通通不在話下，對神卻沒有任何用處。”
殘冥道：“你本是想用它做什麽？救自己還是救旁人？”
大樹不屑道：“我要沒了這神格說不定我還高興些，無了也就無了，誰稀罕再去重塑？”
扶搖道：“既如此你就是為了救人。既然最後發現傳說是假的，那你為何還一直守在這裏？”他就差直白說是“閑著沒事幹了”。
大樹沈吟半晌：“或許是習慣，也或許是不甘心。”
扶搖道：“不都說神無欲無求嗎？還會不甘心？”
大樹頓了一下：“……除非沒有心，不然誰都做不到無欲無求。”
“還是修煉不到家。”
“……”樹身上的葉片掉得更兇了。
殘冥趕緊轉了話題：“你要救的神是石碑上刻的那位？”
大樹“嗯”了一聲，“那元神告訴你們的？”
扶搖道：“他給我們看了一段你們的記憶。”
大樹：“就一段？”
扶搖：“不然呢？”
大樹：“看來他也受到了影響。”
殘冥：“他身體變小了。”
扶搖：“你們同是道煌的一縷元神，他好歹還是個人樣，你怎麽卻成了一棵樹？”
大樹笑了一聲，他這一笑，才終於感覺有了一絲生氣。大樹周身亮起光芒，樹的輪廓開始縮小，等光芒散去大樹已經成了一青年男子，衣飾同石碑處的小孩一模一樣。
青年：“外表只不過是你們眼中的樣子，對於我來說什麽樣都是我。”
扶搖對眼前發生的“大變活人”沒什麽特別反應，只問自己關心的：“你說的影響是指……”
青年垂眸看向地面被風吹彎了腰的“回神草”，開始講述起曾經的過往：
“我與孟女兩人從生於這天地就一直在一起，經歷了從混沌到有序，過了千千萬萬年。上古時期神、魔、妖之間爭鬥不斷，哪怕同族之間也一樣，誰都不服誰，毫無秩序，誰強誰說了算。後來爆發了神魔大戰……”
上古時期天地間靈氣充沛，妖就是吸收天地靈氣修煉出靈識的各種生物，而神和魔在天地之初就已存在，沒有誰比誰高級，不過種族不同而已。
自然生成的神、魔能力要比妖強得多，所以兩族間的爭鬥更頻繁，妖因為自身能力問題常常不得不夾緊尾巴做人。
神、魔一戰，天地變色，星河變幻，地裂山移，世間生靈死傷大半，靈氣也再不似以前那般充裕。大戰之後神、魔幾乎消失於世間，哪怕在那場大戰中幸免於難，最後沒多久也都會羽化而去。
之後女媧嫌世間太過冷清，捏土造人，伏羲授人各種生存技能，人漸漸在這個世界上繁衍生息……
青年：“你們肯定很好奇，既然上古之神都已消散於世間，為何我還存在？”
扶搖和殘冥兩人靜靜看著他等待答案。
青年臉上浮現出一種奇妙的神情，有點傷感，又似自嘲，嗤道：“可能天道覺得我的存在對世間沒什麽威脅，所以可有可無。”
扶搖道：“存在即有道理。”
青年：“……她和你說過同樣的話。”
孟秋抱臂道：“這樣一位上古大神，還自卑？他往那一站我們就得跪下叫爸爸，還只是一抹元神，本尊得是什麽樣？還嫌不夠強？”
陸旻嵐手指無意識敲著桌面說：“這就是對比。你強，自然有人比你更強，比到最後不站到宇宙之巔都不配說自己厲害。”
孟秋往後重重一靠，“……比來比去，真累。”
青年的身影突然閃了一下，再看時就發現已經不如剛開始那般凝實，扶搖和殘冥俱是一驚，慌忙問：“怎麽回事？”
青年擡起手翻著看了看，不是很在意地笑了笑，似乎已經心裏有底，“這就是原因。”
扶搖：“嗯？”
青年舉起手道：“我就快消失了。”
扶搖皺起眉：“為何？”
青年：“我的使命就是守護回神草，回神草既已不在，那我的存在就完全沒必要。”
扶搖眉頭皺得更緊。
青年擡頭看向遠處，“我們同為道煌元神，同宗同源，我的能力越來越弱，別的元神難免也會受到影響。我的神力在不斷流失，瀛洲上的元神身體變小就是神力流失的表現，再往後……還用我多說嗎？”
孟秋：“臥槽，要是這抹元神沒了，其他元神、甚至道煌都會一起消失？”
陸旻嵐：“看來是這樣。”
“那我們的任務還搞毛？”
“……應該有辦法。”
扶搖緩緩吐出口濁氣：“有辦法阻止嗎？”
青年露出不理解的神情：“為何要阻止？一生一滅，不過造化，在你們凡間，死就是生，有什麽可惜？神雖然不存在前世今生，但我活得夠久了，早就夠了，再活下去也不過折磨。”
凡人總是在追求長生，所以扶搖和殘冥理解不了什麽叫“活夠了”，在他們看來活多久都不算夠，這就是人和神本質的區別。
青年見兩人無言以對笑了笑就準備閉眼去“等死”，臉上沒有一點勉強，他轉身打算幻回讓他更舒服的大樹形態，剛要掐決突然聽殘冥道：“有人讓我們給你帶了件東西，不打算看看嗎？”
青年沒有回頭，只問：“什麽？”
殘冥手中浮現那個錦囊，他看著錦囊說：“你回頭不就看見了。”
青年沈默了，扶搖和殘冥緊張地看著他的背影，就怕這人真是油鹽不進繼續往死胡同裏鉆，不過還好這人不是“無藥可救”，他還有那麽一絲好奇心，他回頭道：“是什……”麽？話沒完就斷在了口中，本來無所謂的神情變成了震驚，他擡起手卻堪堪停在了錦囊一寸之外，“她——”開口只說了一個字就再沒下文。
殘冥看了青年一眼，視線又回到錦囊上：“為何不接？”就像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青年搖了搖頭把手背回身後，“這是給道煌的，而不是我這一抹元神。”
殘冥道：“看看又何妨，就不想知道她給你的是什麽？甘心就這麽逝去？】
青年沈默了，他眼神總是不受控地往錦囊上瞟，下一刻他又會強迫自己把眼神挪開，周而覆始，自己同自己較勁。
扶搖和殘冥靜靜看著他，把他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小動作看了個清清楚楚。
星河變幻，時間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僅僅只是一瞬，青年似乎終於想通了，決定不再自己跟自己過不去，道：“如果道煌願意收回自己所有元神，回歸大聖神位，我們就不會消失。”
扶搖眼睛一亮：“那道煌在哪兒？”
“本體可以知道我們在哪兒，但我們感應不到本體，” 青年指了指半山腰處，“我只知道那片林子裏有另一抹元神。”
孟秋忍不住吐槽道：“這個道煌究竟把自己切成了多少片兒？一個守墓，一個守草，現在還有個，這次又守什麽？”
陸旻嵐：“看看就知道了。”
孟秋把鏡頭轉向那山頭：“灰蒙蒙的，這麽遠也看不清，先過去再說。”
扶搖和殘冥朝青年一拜，道了別就離開了。兩人走後青年又變回了大樹，只是不知是不是錯覺，孟秋總覺得大樹好像一下就從青年到了遲暮，身上的神光黯淡了不少。
兩人趕路時孟秋忍不住道出自己的疑惑：“你有沒有覺得這兩個元神很奇怪。”
陸旻嵐邊看地圖邊隨口回道：“奇怪什麽？”
“既然都是道煌的元神，為什麽那小孩兒的事這位卻一點不知情？”
“就好像一臺主機兩個硬盤，也可以把每個元神當做獨立的個體，記憶不互通也不奇怪。”
“那這道煌切片兒切得還挺徹底，一點沒藕斷絲連。”
“……”
兩人聊這一會兒已經到了林子邊緣，孟秋一看：“喲謔，這不是我們找枯木春那片林子麽？”
陸旻嵐點了點頭，“當時我就奇怪，裏面果然有隱情。”
兩人進了林子，分開各自尋找林中的不尋常之處，但一直離得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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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搖和殘冥穿過傳送陣到了蓬萊島，眼前的景象讓孟秋差點以為來錯了地方，就見之前被霧氣遮擋的地方已經全部顯出了形貌——高山聳立，山頂的宮闕半藏在雲中……似被刀斧劈就的斷崖……瀑布……樹林……是他們之前在“小世界”中見過的一切。
孟秋轉著視角說：“可算是露出真面目了。”
陸旻嵐問：“那我們現在算是在‘小世界’，還是‘小世界’就是蓬萊島？”
孟秋也搞不懂，不過他不準備在無意義的事情上浪費腦細胞，只說：“先進去找人。明顯這個奇遇的主角就是那個把自己切成了好幾片兒的道煌和孟風嫦，現在搞清楚他們之間的淵源再說。”
陸旻嵐手裏只有觸發奇遇的條件，並沒有通關的攻略，也只能跟著劇情走一步看一步，“之前那小孩兒說蓬萊島的元神在守護回神草，我摘回神草時遇到的那個說話的神秘人難道就是那抹元神？”
孟秋有些不理解：“那神秘人若是他，他卻一點沒為難我們只問了個小小的問題就給出了守護的東西，同樣是那個什麽大聖的分身，區別怎麽這麽大呢？”
陸旻嵐說：“我們猜測也不一定對，說不定這是兩個劇情，那株回神草也許還在。游戲裏畢竟大部分東西都可以刷新，說不定我們當時真就是在一個跟蓬萊島相似的小世界中，發生的一切並不會影響到真的蓬萊島。”
之前已經走過一次，這次兩人很容易就通過了迷霧尋到那株大樹，但很遺憾，樹下並沒有刷新出回神草，那就證明他們一直是在一條線中。
兩人沖到樹下，孟秋還不信邪又四處找了找，除了雜草什麽都沒有，最後一絲“回神草會刷新在別的地方”的希望也破滅。
此時突然起了一陣風，就見樹葉“唰唰唰”往下落，陸旻嵐皺了皺眉，總覺得這樹葉掉得太多了，“有沒有覺得這樹好像……枯了？”
孟秋這才認真看向那株讓人無法忽視的巨樹——樹身粗壯，從半腰生出好幾支樹枝往四面八方生長，枝葉茂密，葉子是十分常見的橢圓形——雖然不會讓人忽視，但也很難讓人重視，畢竟這種活了好像幾百上千年的大樹在游戲中並不少見。
“才多久這樹怎麽就成了這樣？像被吸幹了生氣似的。”孟秋道。就見樹上深綠的葉子已經泛黃，葉柄艱難的、努力扒著樹枝，卻無濟於事，連一點風的力量都抵擋不住，被輕輕一吹，就大把大把掉落。
孟秋把鼠標挪到大樹身上，出現了可以交互的邊框，點下去界面中央波紋一閃就進入了劇情。
兩人的耳機裏突然傳出一陣咳嗽的聲音，就聽一個略顯疲憊的聲音說：“是誰這時還來打擾本尊安眠？”聲音聽著年歲並不大。
孟秋道：“看來我們找對了。”說話時雙眼亮晶晶的。
陸旻嵐“嗯”了一聲，誇獎道：“還是師父聰明。”
“……你再敷衍點。”孟秋說完就聽見徒弟那邊傳來一聲短促的笑，他暗暗翻了個白眼，還笑，小心笑岔了氣。
枝葉互相碰撞在風中沙沙作響，可這響聲明顯有些大了，就像樹自己在動一樣，那個疲憊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原來是你，想救的人康覆了嗎？”
殘冥抱拳道：“多謝前輩贈藥，已經好了。”說著往旁邊的扶搖身上看了一眼。
大樹道：“是他？”
殘冥道：“是的。”
扶搖靜靜站在一旁聽兩人對話，拿探究的眼神暗暗打量這棵會“說話”的樹。
大樹：“世間能少些生離死別總是好的。”
殘冥有些不解：“您……”
大樹的樹枝動了起來，這次不是兩人的錯覺，就見幾根樹枝像活物一樣伸到了兩人面前，不帶任何惡意地蹭了蹭兩人的頭，“你們能找到我證明已經見過那石碑了。”
扶搖擡手戳了戳眼前的樹葉，懶洋洋問道：“回神草是你守護之物，你卻輕易將它送了出去……”
樹枝繞著兩人游動， “你們知道我為何要守護這回神草嗎？”
扶搖輕輕搖了搖頭。
大樹冷笑了一聲，“當初我從別處聽聞‘回神草’可以重塑神格，我經過千辛萬苦終於在天之涯尋到一株，當時這株回神草才剛萌芽。眾做周知，一株回神草要長成少說要千年。”
殘冥道：“既是如此珍貴之物……”
某一根樹枝爬到了地面，就見一片夢幻般的斑點從樹枝的頂端冒出，樹枝收回，地面就出現了一株發著光的“回神草”。大樹道：“這是一抹幻影，世間再不會有第二株回神草。我給你與其說是助你救人，不如說是為了解脫。”
扶搖不解道：“解脫？”
大樹周身突然開始浮現淺綠光點，四處游走的樹枝緩緩收了回來，“回神草快長成時我又得知了另一個消息——沒有神格的神永遠無法再回神界——簡直是個噩耗。回神草的傳說是假的，它只對凡人有效，起死人肉白骨，通通不在話下，對神卻沒有任何用處。”
殘冥道：“你本是想用它做什麽？救自己還是救旁人？”
大樹不屑道：“我要沒了這神格說不定我還高興些，無了也就無了，誰稀罕再去重塑？”
扶搖道：“既如此你就是為了救人。既然最後發現傳說是假的，那你為何還一直守在這裏？”他就差直白說是“閑著沒事幹了”。
大樹沈吟半晌：“或許是習慣，也或許是不甘心。”
扶搖道：“不都說神無欲無求嗎？還會不甘心？”
大樹頓了一下：“……除非沒有心，不然誰都做不到無欲無求。”
“還是修煉不到家。”
“……”樹身上的葉片掉得更兇了。
殘冥趕緊轉了話題：“你要救的神是石碑上刻的那位？”
大樹“嗯”了一聲，“那元神告訴你們的？”
扶搖道：“他給我們看了一段你們的記憶。”
大樹：“就一段？”
扶搖：“不然呢？”
大樹：“看來他也受到了影響。”
殘冥：“他身體變小了。”
扶搖：“你們同是道煌的一縷元神，他好歹還是個人樣，你怎麽卻成了一棵樹？”
大樹笑了一聲，他這一笑，才終於感覺有了一絲生氣。大樹周身亮起光芒，樹的輪廓開始縮小，等光芒散去大樹已經成了一青年男子，衣飾同石碑處的小孩一模一樣。
青年：“外表只不過是你們眼中的樣子，對於我來說什麽樣都是我。”
扶搖對眼前發生的“大變活人”沒什麽特別反應，只問自己關心的：“你說的影響是指……”
青年垂眸看向地面被風吹彎了腰的“回神草”，開始講述起曾經的過往：
“我與孟女兩人從生於這天地就一直在一起，經歷了從混沌到有序，過了千千萬萬年。上古時期神、魔、妖之間爭鬥不斷，哪怕同族之間也一樣，誰都不服誰，毫無秩序，誰強誰說了算。後來爆發了神魔大戰……”
上古時期天地間靈氣充沛，妖就是吸收天地靈氣修煉出靈識的各種生物，而神和魔在天地之初就已存在，沒有誰比誰高級，不過種族不同而已。
自然生成的神、魔能力要比妖強得多，所以兩族間的爭鬥更頻繁，妖因為自身能力問題常常不得不夾緊尾巴做人。
神、魔一戰，天地變色，星河變幻，地裂山移，世間生靈死傷大半，靈氣也再不似以前那般充裕。大戰之後神、魔幾乎消失於世間，哪怕在那場大戰中幸免於難，最後沒多久也都會羽化而去。
之後女媧嫌世間太過冷清，捏土造人，伏羲授人各種生存技能，人漸漸在這個世界上繁衍生息……
青年：“你們肯定很好奇，既然上古之神都已消散於世間，為何我還存在？”
扶搖和殘冥兩人靜靜看著他等待答案。
青年臉上浮現出一種奇妙的神情，有點傷感，又似自嘲，嗤道：“可能天道覺得我的存在對世間沒什麽威脅，所以可有可無。”
扶搖道：“存在即有道理。”
青年：“……她和你說過同樣的話。”
孟秋抱臂道：“這樣一位上古大神，還自卑？他往那一站我們就得跪下叫爸爸，還只是一抹元神，本尊得是什麽樣？還嫌不夠強？”
陸旻嵐手指無意識敲著桌面說：“這就是對比。你強，自然有人比你更強，比到最後不站到宇宙之巔都不配說自己厲害。”
孟秋往後重重一靠，“……比來比去，真累。”
青年的身影突然閃了一下，再看時就發現已經不如剛開始那般凝實，扶搖和殘冥俱是一驚，慌忙問：“怎麽回事？”
青年擡起手翻著看了看，不是很在意地笑了笑，似乎已經心裏有底，“這就是原因。”
扶搖：“嗯？”
青年舉起手道：“我就快消失了。”
扶搖皺起眉：“為何？”
青年：“我的使命就是守護回神草，回神草既已不在，那我的存在就完全沒必要。”
扶搖眉頭皺得更緊。
青年擡頭看向遠處，“我們同為道煌元神，同宗同源，我的能力越來越弱，別的元神難免也會受到影響。我的神力在不斷流失，瀛洲上的元神身體變小就是神力流失的表現，再往後……還用我多說嗎？”
孟秋：“臥槽，要是這抹元神沒了，其他元神、甚至道煌都會一起消失？”
陸旻嵐：“看來是這樣。”
“那我們的任務還搞毛？”
“……應該有辦法。”
扶搖緩緩吐出口濁氣：“有辦法阻止嗎？”
青年露出不理解的神情：“為何要阻止？一生一滅，不過造化，在你們凡間，死就是生，有什麽可惜？神雖然不存在前世今生，但我活得夠久了，早就夠了，再活下去也不過折磨。”
凡人總是在追求長生，所以扶搖和殘冥理解不了什麽叫“活夠了”，在他們看來活多久都不算夠，這就是人和神本質的區別。
青年見兩人無言以對笑了笑就準備閉眼去“等死”，臉上沒有一點勉強，他轉身打算幻回讓他更舒服的大樹形態，剛要掐決突然聽殘冥道：“有人讓我們給你帶了件東西，不打算看看嗎？”
青年沒有回頭，只問：“什麽？”
殘冥手中浮現那個錦囊，他看著錦囊說：“你回頭不就看見了。”
青年沈默了，扶搖和殘冥緊張地看著他的背影，就怕這人真是油鹽不進繼續往死胡同裏鉆，不過還好這人不是“無藥可救”，他還有那麽一絲好奇心，他回頭道：“是什……”麽？話沒完就斷在了口中，本來無所謂的神情變成了震驚，他擡起手卻堪堪停在了錦囊一寸之外，“她——”開口只說了一個字就再沒下文。
殘冥看了青年一眼，視線又回到錦囊上：“為何不接？”就像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青年搖了搖頭把手背回身後，“這是給道煌的，而不是我這一抹元神。”
殘冥道：“看看又何妨，就不想知道她給你的是什麽？甘心就這麽逝去？】
青年沈默了，他眼神總是不受控地往錦囊上瞟，下一刻他又會強迫自己把眼神挪開，周而覆始，自己同自己較勁。
扶搖和殘冥靜靜看著他，把他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小動作看了個清清楚楚。
星河變幻，時間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僅僅只是一瞬，青年似乎終於想通了，決定不再自己跟自己過不去，道：“如果道煌願意收回自己所有元神，回歸大聖神位，我們就不會消失。”
扶搖眼睛一亮：“那道煌在哪兒？”
“本體可以知道我們在哪兒，但我們感應不到本體，” 青年指了指半山腰處，“我只知道那片林子裏有另一抹元神。”
孟秋忍不住吐槽道：“這個道煌究竟把自己切成了多少片兒？一個守墓，一個守草，現在還有個，這次又守什麽？”
陸旻嵐：“看看就知道了。”
孟秋把鏡頭轉向那山頭：“灰蒙蒙的，這麽遠也看不清，先過去再說。”
扶搖和殘冥朝青年一拜，道了別就離開了。兩人走後青年又變回了大樹，只是不知是不是錯覺，孟秋總覺得大樹好像一下就從青年到了遲暮，身上的神光黯淡了不少。
兩人趕路時孟秋忍不住道出自己的疑惑：“你有沒有覺得這兩個元神很奇怪。”
陸旻嵐邊看地圖邊隨口回道：“奇怪什麽？”
“既然都是道煌的元神，為什麽那小孩兒的事這位卻一點不知情？”
“就好像一臺主機兩個硬盤，也可以把每個元神當做獨立的個體，記憶不互通也不奇怪。”
“那這道煌切片兒切得還挺徹底，一點沒藕斷絲連。”
“……”
兩人聊這一會兒已經到了林子邊緣，孟秋一看：“喲謔，這不是我們找枯木春那片林子麽？”
陸旻嵐點了點頭，“當時我就奇怪，裏面果然有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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